在康瓦爾郡的史地希恩斯村（the village of Stithians, Cornwall）的某個地方，保羅．斯普納（Paul Spooner）正窩在房子後頭被常春藤覆蓋的牛棚裡，很可能正埋頭苦幹著。他八成正在用一台他從古董縫紉機改成的鋸子切割板材。或在他無數的草圖本之一上塗繪著新的設計。或是正在焊接一把古老的手術刀─用回收木材雕刻細小迷人的物件。反正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─不管他正在做什麼，看起來都像是在玩樂。

這種玩樂的精神自然也成為他完成作品的一部分。他把這些稱作「自動機關」（automata）─這種小小的、像玩具一樣的機器，觀賞者只要轉動手把，就可以看見這一連串的槓桿、輪軸和齒輪聯手演出，變成一個讓人忍俊不禁的作品，嘲諷「人的命運」（la condition humaine）。在他的作品「怎樣生活，第17號」（How to Live #17）中，保羅想要表達的前提是─我們都必須學習人生的課題，即使是最基本的課題也不例外。例如說，怎麼吃義大利麵。這種以會讓人吃相亂七八糟而惡名昭彰的食物，最好是在靠近水和肥皂的地方食用─這個場景在這個課題當中再恰當不過，但也帶來了一場混亂。保羅如此敘述道：「要是讓我列一張清單寫出很好笑的東西，浴缸八成會常常出現，還有開瓶器和威爾斯語課（Welsh lessons）。」說到義大利麵，把它拿來當這個機器的主菜，其實還有一個很實際的理由，那就是這種有彈性的麵條，正好可以蓋住讓男人的手畢朝向嘴巴舉起的機關。「看起來好笑的事，背後通常都有很好的理由。」他說。

我們很喜歡保羅的作品，因為「他認真地看待作品，但不是認真地看待自己」，同時也因為他畫下設計草稿之後，就會不斷地嘗試錯誤，直到可行為止，並且把機器的各種大小零件暴露在基座中。「這麼努力的結果，卻不把它展示出來，又有什麼意義？」他嗤之以鼻地說。但是你如果仔細觀察，就會發現盡管他的作品很幽默，但是做成這些機械背後的思慮，可一點都不是開玩笑的。



保羅創作的自動機關是從設計稿開始，然後再把設計稿變成立體的卡通箱，雕刻出主角，並讓他們藉著機械作用移動。為了讓幽默散播得更廣，保羅和藝術家同伴邁特．史密斯（Matt Smith）共同組成了十四球玩具公司（14 Balls Toy Company），邁特則負責將保羅的設計（例如「怎樣生活，第17號」）做成複製版，讓其他人也可以購買當作個人娛樂。「我製作的機器，唯一的功能就只有逗人笑而已。」他說：「如此一來，至少我可以知道，這唯一的功能是否發揮了作用。」

這個作品的由來，是因為有家電視台找上我，要我製作一台機器上鏡頭。我當時就想到要做「一個吃義大利麵的男人」。你要是不靠太近看，會以為他的手舉起義大利麵條─其實正好相反。義大利麵條是用絲質繡線做成的，那蓬鬆柔軟的外觀讓人不會去注意到─那支把手臂推向嘴巴的硬梆梆支柱。這可以說是一種逆向工程（reverse engineering）吧。

然後我又想到，要是有義大利麵常見的好夥伴─番茄醬和帕瑪森乳酪─從水龍頭裡流出來，豈不是很方便？



我算是有一點工具控吧。幾年前，我給自己買了一具李．尼爾森（Lie-Nielsen）的刨刀當作耶誕禮物，到現在還是對它心動不已。

它是個非常堅固耐用、強韌的小工具。但是我也會虐使我的工具─當我不愛它們之後，它們就有得受的了。我最常用的工具本來是屬於我爺爺和爸爸的，因為我喜歡感覺自己的手正服貼著許久之前、某個人的手握過的地方。







我做的人偶當中的細部，通常都是用一把舊手術刀完成的。這把刀非常精準，讓我可以一點一點地雕出我想要的樣貌。我也很感激有那30分鐘的雕刻時光，讓我可以推遲做出另一個邪惡的決定─雕刻的時光幫助我在面對緊迫逼人的問題時，腦袋可以更加清晰。」

要將把手旋轉的動作，變成上上下下、前前後後的義大利麵吃客的動作，我先是把一個減速齒輪連接上把手，藉以帶動幾個轉軸。其中一個轉軸帶動一個轉輪，轉輪又連接著槓桿，槓桿的末端有條纜線，把義大利麵條送進嘴巴。另外一個轉軸則帶動男子每吃一口時就往前，也和讓他嘴巴張開的機關連動。第三個轉軸則讓他退回去的時候嘴一邊咀嚼。接下來就面臨了所有自動機關都會面臨的問題，那就是第一個機制已經用掉了所有的空間，根本沒有空間放讓水龍頭流出醬汁和帕馬森乳酪的機關了。最後我把這部分的齒輪和一支傳動軸放在箱子的另一頭，並且做了一支複雜的曲柄，把它和遠在另一頭的浴缸水龍頭連接起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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